【忘羡】醉里挑灯8
8.
江氏家主不知来路为何，明明文豪世家，使起鞭子来真是一把好手。江澄武步干净利落，招招带风，鞭落地劈啪作响，直震得魏无羡两耳发疼。然而魏无羡也不是吃素的，他自幼天资惊人，被其师称为千年难见。年纪轻轻就学大成剑法，更难能可贵是内力修为也是一日进千里，寻常人要二十年才可化力为音，他只十五，就可借陈情吹一曲暗中夺命。
虽是有陈情这等杀器，魏无羡却不慌忙亮招子，原因无它，对手没亮，自己怎么能先甩底牌？江澄为温皇所用，任大学士之位，御赐宝剑三毒，常年佩戴腰间。寻常人只道剑上身是礼数，魏无羡与他几十招下来，方知这位家主是一耍剑的高人。
说时迟那时快，魏少年旋身一侧，鼻尖躲了江澄一鞭，将自己的剑尖刺出，不向人，而向剑！正是江澄腰间的那把三毒。对方见此，使巧力躲了，剑不巧，还是被魏无羡挑空上了天。三毒极锋利，在剑鞘内几乎要破壁而出，江澄见状，内力一运，向天跳去。他右手持鞭左手便要向剑，比武之中容不得半点磨蹭，魏无羡也急忙跟上，两者之间不过半个身位。周遭旁人皆为两者争斗所吸引，不过短短片刻，就已剑光鞭影过了几十招。周围原本想劝的，现在也呆傻看着，几位小辈还忍不住拍手称好。
练武场这么大动静，当然早有人通报各大家主。蓝氏双璧先到，蓝忘机见二人打得不可开交，忙要上前，却被其兄拦下。蓝曦臣眉宇无奈，只是摇了摇头。蓝忘机历经千年，早知道魏无羡和江澄这一架早晚要来，其中缘由，竟是累世的积怨。前世两人就吵吵闹闹，总也嘴上不服对方，到了这辈发展到动手，也不算过分。
只是对蓝家兄弟这般知晓前情的人来说，江澄和魏无羡的梁子还算有点依据，但对其他家，尤其是刚刚赶来的聂家聂明玦以及金家金光瑶，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场面。金光瑶主持这次议事，见此，自然焦急。他随手抽了一柄练武场旁的铁剑，登上台，此刻，魏江二人正打得不可开交。
刀剑无眼，金光瑶也顾不得太多，将铁剑一横，硬是分开二人。魏无羡早察觉有人，收了剑气。江澄背对金光瑶方向，一时未察，出手不及收，将金光瑶伤了。江澄明显大惊，收剑之后万分抱歉，对金光瑶一个拱手道：金督主，无意伤人，江某万分抱歉。
这金光瑶也真是沉得住气的，衣袖隐约被血染红，还含笑道：事出突然，金某也相信江大人并无恶意。
长在玲珑讨巧脸上的一双眸子，落在魏无羡身上。魏无羡见他右手执剑，剑倚着肩，身姿娴熟，刚刚出手的水平可着实配不上这一幅身长玉立的模样。既然督主都亲自出手阻拦，魏无羡当然要卖他一个面子。脸上颜色变化万分，最终表达出万般抱歉的模样。
魏无羡：在下太莽撞了，无意中晕头昏脑的，竟然和江大人切磋了一番，还累及金督主受伤。
金光瑶似一点不恼，笑道：少年心性，难免的。我相信魏少侠也是为江翰林的鞭法所吸引，心怀敬仰才忍不住与他切磋。
这头魏无羡还没什么反应，江澄倒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，好让金光瑶面子上不好看。这位皇商贵戚，竟连江家也不买账，倒真是有趣了。
金光瑶被门人簇拥着下了练武场，几个医生模样的，急匆匆围了上去。魏无羡一身无伤，又活动几番，浑身都是劲，从台边跳了下去，正巧落在蓝忘机面前。
蓝忘机面色是不大好看的，不过不急，他长得好看，脸臭点就臭点。
魏无羡犯错心虚，道：我错了，蓝湛……
蓝忘机：莫唤我。
魏无羡：你生气了？
蓝忘机：……
魏无羡：含光君为地上仙第一人，到过九天玄门的，不会和我一介凡人一般见识。
蓝忘机看过来，魏无羡发现他那双浅色的眼，更容易表达一种不言自怒的情绪。
魏无羡没抗得住，举手投降：我有发现，蓝大仙人。而且不是我主动，不知为何，江家的那位威风凛凛的家主就是看我不顺眼……
蓝曦臣掩嘴笑道：忘机，你莫怪责他。江澄的脾气，以前是这样，这次也是这样。
蓝忘机转身向其兄，薄唇紧抿，万般情绪似要问询。以蓝曦臣对蓝忘机的理解，他知道他弟弟有话要问他。只是碍于身后的人，无法开口。蓝曦臣摆袖道：忘机，你我有事，可以私下沟通。况且，我看魏公子也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你说，不如你们去静室私谈？
蓝忘机一回头，只见魏无羡嘴角扬着，点头似个小鸡仔，那束在脑后的马尾辫一条一条，有些可爱。
落花俏，人也俏，不怕天地崩，只怕少年老。
蓝魏二人又沿庭院楼阁红砖绿瓦，小径曲曲弯弯，回了那处有牡丹荷花的院子。过了季节，牡丹败了，荷花倒还开得大方。魏无羡连推带拉的把蓝忘机送入房内，反手大门一关，翘着腿坐八仙桌旁喝茶。
魏无羡：累死我啦！
蓝忘机：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？
魏无羡开门见山：我好奇，金督主为何武功不高，还要亲自上前来阻止我和江澄的武斗呢？
蓝忘机见这人没点自觉，不由道：你与江家主私斗事出突然，江澄又地位不低，小辈上去难免失礼，情急之下他上前无可厚非。
魏无羡摆出一副江湖游士的八卦嘴脸:哎，我看那江家主挺厉害，是原先千年前云梦江氏的后人吧？那他是否是转世还是其他？
蓝忘机：不知。
魏无羡油嘴滑舌：你是真不知，还是生我气啊？
一反常态，蓝忘机并无冷淡对待，而是与魏无羡面对面坐。他虽颜色严肃，但语调低沉温和，倒真有了他兄长蓝曦臣一二的影子。那声声沉沉，温水一样淌在魏无羡心里，淌得他浑身暖阳阳，四肢软绵绵。
蓝忘机：我不会生你的气。
魏无羡从小孤儿一个，师傅又神龙见首不见尾，有一人这样贴心，自然甜滋滋的：怎么样都不会？
蓝忘机摇头。
魏无羡得寸进尺地靠近，整个人几乎贴在蓝忘机身上：这样也不会？
蓝忘机未置可否，倒是目中颇有深意。
魏无羡想起自己，想起夷陵老祖，脑袋再热热，又想起古经阁里的春宫图来。那套了个夷陵老祖名字的书本来就是一通胡扯，可魏无羡就魔怔了一样无法甩脱其中春色潋滟。他越凑得近了，蓝忘机有规律的吐纳落在了他的脸上。
鬼使神差，绝对的鬼使神差啊，魏无羡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。
蓝湛的脸是凉的，如他高高在上的仙气一样，冰凉而不冰冷，使人筋骨惬意。吻只是一瞬间的事，可是回味却十分悠长。魏无羡吻了蓝忘机冰凉的脸，嘴反而像吃了炭火，一瞬间给他烫出了老远。
他睁着那双大眼，又不敢看蓝忘机，眼神四处流窜，仿佛思索什么鬼主意一般。
魏无羡：……我……哈、哈、哈，怎么样？含光君？没想到我胆子这么大吧？
蓝忘机淡然：是没想到。
魏无羡再无法忍耐蓝忘机外冷内柔的目光，干脆背过身去。他摸了摸脸，挺烫的，蓝忘机要吻过来，肯定不如他吻他那般滋味。
阿呸呸呸，魏无羡怒己不争，自己一大好男儿，怎么就要好了口龙阳？转瞬一念，那可是含光君，长得比传闻还好看，自己算是占了他的便宜，这波不算亏。
他就又不由自主，自得地笑了起来。
笑得打颤了，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拍了拍肩。檀香味从指尖散开，一室的雅。魏无羡扭头，未及有所反应，脸一黑，嘴一温，就是一个绵长湿软的吻。那吻轻极了，一缕微风过了春天的池塘，也久，久得好像再也不愿意分开，就这样沧海桑田似的。
眼前是蓝忘机长如蝶翼的睫毛，扇得魏无羡心里一痒，忙闭上自己眼睛，怕老天窥到他眼底的那一丝情愫。
蓝忘机并未吻得太久，只是用手指刮弄魏无羡的脸蛋。魏少年情窦初开，一个劲地吞口水，张口欲来些老道的段子，谁知道还没发音，就满脸通红的。
魏无羡:蓝湛，你是真的生气了……
蓝忘机：不会。
他再道：我不会对你生气。
魏无羡见含光君一切如常，也放松了些：从未？
蓝忘机:……年少时可能有，那是我不懂事。
他说完将魏无羡轻轻揽入怀中，在蓝湛怀里，仿佛躺在云端，又轻又暖，魏无羡都好想睡上那么一个囫囵觉。不过他脑袋清醒下来，就又有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：蓝湛，我问你一个问题。
蓝忘机允了。
魏无羡:你说我的金丹给了云梦江氏的家主，可是今日与我比划的那个江澄么？
蓝忘机果断道：不，千年前，云梦江氏的家主最终没有成仙，驾鹤仙去了。
魏无羡有点得意道：看来比之含光君，这位云梦家的家主还是天资略差一筹。
蓝忘机：不，他的天赋有目共睹，加之你的金丹，我与兄长当时，都对他的离世感到诧异。
正当此时，金家一小厮前来，敲了两声门也不知为何没人应，不想是里面两人正气氛暧昧，就莽撞地推门而入：含光仙人……你家…………啊！
只见二人靠得死近，蓝忘机的手臂圈住了魏无羡。小厮呢，还是当时的那个小厮，一回生二回熟，这次倒是驾轻就熟地把门拉上，在门外恭敬道：
含光君，魏公子。蓝仙相请二位移步雅室，有要事相商。
蓝忘机回：知道了。
魏无羡这头见蓝忘机依然不动，便自顾自笑道：含光君，这可还是上次推门而入的那个小厮。
蓝忘机：是又如何？
魏无羡:这种事，传得最快了。昔日雅正高洁的含光君，被一不知哪里来的毛头野路子给占了，硬生生的坏了规矩，坐实了断袖的传言，这可怎么办呢？
蓝忘机一脸冷静地看过来，就是在等魏无羡的下文。
魏无羡:要不，我魏某帮你背了锅，就说是我出手，你不过是出于礼节，让我占了一点便宜。
蓝忘机依然未置可否:随你。
这头魏无羡真跟得了什么宝一样笑个不停，他本就是张爱笑的脸，笑起来好看极了。嘴边跟生了花而似的生动，活活笑出了一片暖春。蓝湛的眼停留的久了一些，又是熟悉，又是陌生。他那魂没变过，也是，这魂是蓝湛花了多大的代价，一世一世保下来的。
他要的不只是天天，他也执著，从来不会放弃。从问灵十三载开始，那个蓝湛，就还是那个蓝湛。
雅室离得不远，走路一刻就到。蓝忘机还是天崩于面前如泰山的模样，魏无羡天天的样儿都不同，今日是得了大好处的笑，根本忘了不久前还被不明人士打了一掌，受重伤。等他俩入了雅室，才发现室内只有蓝曦臣一人。东北处一株兰花垂头，青玉瓶大道化简。蓝曦臣将二人引座，亲自倒茶，魏无羡发现这兄弟二人，虽然气质一冷一热，行事姿仪还真是像，不由得念起这人啊，还是该不了同根同命的宿命。
自己呢，与夷陵老祖，是同魂，却不同身了。
蓝曦臣落座后道：这次温氏十省夜猎，并不是真的为了杀走尸。
蓝忘机道：我知道。
蓝曦臣：魏公子，你出门可买马？
魏无羡:买啊，怎么不买？谁知道马都卖光了，只剩一个小苹果了。
蓝曦臣：小苹果？
蓝忘机：他的驴。
蓝曦臣：……
蓝曦臣：金家到处采办的事在十省夜猎之前，买马几乎是同时进行的。也就是走尸之前，温皇就有了夜猎的意思。蓝家一直暗中调查此事，最近才在四处发现了一些踪迹。
魏无羡急忙道：什么?
蓝曦臣：尸体，马的尸体。
蓝曦臣拧眉：千年朔日，当时夷陵老祖留下的三样东西，都要出世。一个，是镇压万鬼的仙剑随便。
魏无羡:这名字起得有格调。
蓝忘机咳嗽一声，示意魏无羡唐突。蓝曦臣不在意，一抹笑后，继续缓道：二来，是当初魏无羡不知流往何方的那颗金丹。
接下来的，才是最重要的，蓝曦臣倒不说了，反而扯起别的：当初大哥和……金光瑶，就格格不入，大哥看不上金光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，金光瑶总觉得大哥是嫌他出身低微。哎，谁知道到了这一世，仿佛是应了什么，两人还是水火不容。
蓝忘机总算把白日里的疑问说出了口：聂武侯就是赤峰尊的转世？
蓝曦臣:正是。
蓝忘机：那……金光瑶？
蓝曦臣：他被大哥怨气镇压，按理来说，不该转世。我年年差遣门人去看，棺木完好，也未见其尸变冲出。但现在……走尸汹涌，不知是何人暗中作怪？这夷陵老祖留下的第三样，若是有心人得了，恐怕天下大乱。
蓝曦臣目视自己的弟弟道：忘机，你要什么，我都知道。但你可知，如果有人从中作祟，他最不希望的，就是夷陵老祖复活，重掌阴虎符。
魏无羡听的一点不乱，他早知阴虎符的作用，此刻倒是拍掌哈哈大笑道：有趣，此人必然是预谋已久，这些被杀了的马，莫不是，全是给走尸们骑的？可是将这一干散兵游将都给武装武装，好真的去打仗啊。
谁也不知此事是否真的为温皇所预谋。蓝忘机显然更关心另一件事：兄长，金丹依然没有找到?
蓝曦臣：没有。
蓝忘机：云梦旧址也没有？
蓝曦臣：没有，可能只剩当年江澄的墓还未找过。
此事万万分的不敬，蓝忘机此等品格，当然不会做。当初江澄几乎是突然离世，金丹非因为寿终正寝而消散，一定还存留世上。蓝忘机正是抱有这样的心态才一直以自己的金丹养魏无羡的魂魄，他此刻是跳离六道之外的，若真有什么闪失，正经生死簿上，不会有他魏无羡的名字。
而这是，最后的机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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哎，我，写什么剧情啊。一直谈恋爱不好么？简直是不该不该啊。
